“你说什么……断牙?”
夏问寒的话,出乎颜开老婆意外。
“没错!就是他。”
“可你要对付的不是……”
夏问寒冷冷一笑。
“就因为我要对付小达摩,所以必须先在断牙的身上开刀——断牙虽然看上去像小达摩的保镖一样,可一旦主人同时也十分顾虑保镖的安危时,这个保镖,也就成了他的弱点之一……”
夏问寒将瓶子放在桌子上。
“只要他喝下了这瓶血,我保证他再没有醒来的机会,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吧……”
“可是……断牙怎么可能听我的,乖乖把血喝掉?”
颜开老婆苦着面颊说道。
“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……想要活命,就要动一点头脑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这半个时辰,颜开老婆几乎将一个人所有关于哀愁与犹豫的表情在脸上写了个遍。
“阴世阳间,永远都要遵循平衡的法则,你想留下来,就得找个人替你去酆都复命。”
夏问寒抖抖衣袖说道。
“如果明天这个时候,断牙还没有喝下这瓶血,我就离开流沙客栈,不再回来了,到那时,你就等着那些虫子破开你的肚囊吧,呵呵呵……”
无影花刀说罢,轻轻推开窗,伸出头四下张望了一番,然后纵身跳了出去。
剩下六神无主的颜开老婆呆坐在床上。
优柔寡断,莫不如趁热打铁;白天人多眼杂,不及夜晚行事权宜。
断牙自是浑然不知,自己出刀杀人的那一刻,就已经被“绞杀榕”所缠身。
那瓶血,则是让人回天乏术的死亡封印。
他按照龙依莎所说,在流沙客栈四外仔细地巡视了一圈后,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。等回到屋中,觉得身上有些乏累,便草草洗了洗,躺下了。不想三更天时,居然有人敲自己客房的门。
他以为又是龙依莎,便披好衣服下床。
颜开老婆那双对儿上翘起的眼梢,在弱烛下显得有一丝恐怖。
犹如一个夜半前来,专勾穷书生的山中女鬼。
可断牙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,就算钟馗来了,相信他也照砍不误。
断牙略显意外地上下打量颜开老婆一番,冷冷地吐出四个字。
“你干什么?”
颜开老婆先是被他瞪得一惊,随后又局促地笑了一下。
“深夜打搅,真是不好意思……”
断牙依旧冷冷地看着,等待她的下一句说辞。
“我有件事关机密的重要情报与你讲,不知道能不能进屋内详谈?”
断牙皱了皱眉,终于还是将她让了进来。
此时此刻,颜开老婆的心中,反而没了忐忑,她不断地重复默念夏问寒临走前的几句话。
断牙单刀拄地,立于门口。
“我的事情,相信你们都知道了,我现在无法面对自己的相公,更不敢和小达摩莫德根这些人说上半句话,思来想去,我才选择了一个看上去最陌生的人。你放心,交待完之后,我就会自己找一个地方,悄悄地死去,不再拖累任何人。”
“有话快说。”
断牙完全不屑于把目光放在她身上,这让颜开老婆表现得更加自然。
她怕自己的谎话编得不够圆,于是索性将前前后后的遭遇全盘托出。
为了活命,只得强厚着脸皮。
断牙静静地听着,除了皱眉头,表情没有其他的波澜。
而颜开老婆,却是声泪俱下。
“你们不是要找南异雪吗?她就在地囊里,那大镜子的后面便是。”
颜开老婆故作结束似地走到门口,又猛然转回身,将那个瓶子放在了茶几上。
“差点忘了,不喝掉这个,你是拧不动床底下的机关的……”
她知道断牙挪开床后,就会完全相信自己的谎言。
断牙将目光移到那只瓶子上。
“我走了,没资格让任何人念……就当是通过你,向所有人道一声永别了。希望你可以替我保守这个秘密,我虽然并不想再看到南异雪这个女人,但也从未想过让她死。我对你说了这么多,你权当帮我一个忙。”
颜开老婆说罢,一甩泪袂,走了出去。
关上断牙房门的一刹那,她的心开始剧烈狂跳——她生怕断牙起疑追出来,更怕断牙去通知小达摩等人,那样便前功尽弃了。
但是戏到这儿,必须得演足。
她回到屋中,像模像样地将衣服收拾好,打包背在身上,走出了客栈。
月黑风高,眼前是无边无沿混沌的沙土。
她不敢回头,也许那双狼眼就在身后盯着。她只能拼命隐藏自己身上的惊慌,将自己的背影展现得更加落寞愁苦。
足足走出有二里多地,她才故作疲累地坐在了一块岩石上。
“回去吧,他已经中计了。”
身后猛然间冒出一个冷冷的声音,吓得颜开老婆肝胆俱裂。
“啊——!”
她堆缩在了沙地上。
“大功告成,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,我真没找错人!以后再也不能小看你们这些柔弱女子了……”
夏问寒从一块立石如刀的雅丹岩后面转出。
“你出了客栈后,他果然跑到房顶看了你一会儿。你的动作神态,连我都以为是真的要去赴黄泉,呵呵呵呵——不过你现在不用死了,贫道言出必行!”
“道长!那求您快救我吧!”
颜开老婆顺势又跪在地上。
“先别急,明天还有一场更精彩的好戏!”
夏问寒说罢,夹起颜开老婆,施展崆峒派的“踏雪寻梅”,一溜烟飞回客栈。
-
这便是以往的经过。
“想活命的人?真是笑话,有谁生来想死的?”
莫德根瞪着夏问寒说道。
“人都是在快要死的时候,才会认真地看待活命。”
洪潇等人不再管南异雪,都进了客栈,跑向断牙的房间。
断牙依旧背朝门外,安静地侧卧着,呼吸均匀。
洪潇上前就要伸手。被龙依莎一把拉住。
“他身上有蛊,让我来!”
龙依莎掀开被子,将断牙的身子拨正。
“这他娘的——!”
莫德根一捂鼻子,差点吐出来。
只见断牙和昨天“夏问寒”的那具尸首一样,满脸满身都是盘根错节的枝茎。
所不同的是,那些肉间皮下的枝茎,还散发着勃勃生机,似饱受着“人壤”的滋润。
而断牙虽然面容枯槁,却也气息通畅,似在酣睡,如沐春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