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者非别,正是西域血刀王,沙渊。
沙渊也显得很疲惫,等他到了近前,发现断牙躺在那儿,脸上又气愤,又好似如释重负。
“臭小子,连我都敢耍?我看你是活腻了!”
颜开连忙上前拦住了他。
“有话好说啊!都是一伙儿的。”
“放屁!谁跟你们一伙儿?”
断牙毫不惊慌地冲沙渊使了个眼神。
“你看那是谁?”
沙渊扭过头。
“小达摩?他没死?”
“气儿没了,但身体一直有温度……”
沙渊看了一眼答话的颜开,走上前探了探叶洪潇的鼻息颈经脉。
他突然将右手食指摞在中指上,然后手腕一抖,用中指指肚猛敲了两下叶洪潇的心口。
叶洪潇的整个儿上半身便被这寸劲之力弹了起来,活像一支布偶,飘飘地又落回去。
“看来是没用龟息闭气,这小子就不是那种装死避祸的主儿……准是那楼兰二公主给他下的邪术,人应该没死。”
“当时我怕客栈的人发现他,所以才没回应你。”
沙渊听到断牙的话,猛然回首。
“书呢?快拿来!”
颜开又讲了经过。
沙渊不相信,又上前把断牙从头到尾翻了个遍,最后又狠狠地给了断牙一巴掌。
“他妈的!往哪边跑了?”
颜开抬起胳膊刚一指,沙渊已经在十几丈外了。
“前辈,你帮着把针拔了啊!”
颜开紧跑两步,对着沙渊背影消失的方向喊道。
“哼,活该!扎死算了,地罗煞的人就是不靠谱!”
四外回荡着沙渊的声音。
断牙似乎毫不介意,他看了看靠在风化后的陡壁小山包上的叶洪潇,脸上很满意。
他似乎想笑,可又似乎并不会笑。和他的名字一样,非要冷漠才行。
事实证明了弑僧婆是在撒谎,太阴无极针可以直接拔下来,因为她知道断牙能动的那一刻,自己就会人头落地。
功败垂成,死里逃生。
断牙站起身,瞪着颜开。
“要不是你之前救了他,我真想一刀砍死你,滚吧。”
颜开笑了笑,就跟没听见一样,把那封信,递给了断牙。
“看来你一定是他最好的朋友,看看这个吧。”
天已经蒙蒙亮。
目前是急需将叶洪潇弄醒过来,两个人到小方盘城——颜开家里补充了一些食物和水后,一大早又开始往回走,沿路打听得知各路高手当夜都已离开,这才放心大胆地回到了流沙客栈。
经过一夜血洗的客栈,正被伙计们打扫着——除了躺在地上的疯僧醉葫芦没人敢靠近。
“老婆——老婆——!”
颜开进了门便开始四下搜寻。
现在所有的客房都空空如也。
“颜公子,别喊了,您夫人已经跟着我们大东家和二东家跑去敦煌城避难了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您不知道吗?西域血刀王被困后不久,又来了好多的地罗煞的杀手,似乎也是来夺书的,大家就在客栈的大厅和楼上混战,一直打到天快亮,沙渊临走前放话,不得苗疆三绝书还会回来,于是大天使者就护送着大东家二东家等人先去敦煌城暂避,您的夫人也跟着二东家过去了。”
“是这样啊……”
颜开长出了一口气,坐在凳子上。
他一低头,正好看见了地上的醉葫芦。
“他……”
“公子,你帮着想想办法,这个和尚该怎么处理呀?”
春翠像闻到恶臭的屎一样,面露难色地问颜开。
颜开看了看,又抬头望了望断牙身边的叶洪潇。
“总不能见死不救啊,师父曾说过,缘至不可自顾……唉,老婆,对不起了,得晚一时再去找你了。”
“我知道怎么救他们。”
一个身影走进客栈。
紫色的短衣襟,小腿被黑丝布绑扎得紧致干练,头戴一顶小斗笠,两侧发髻不长不短,正好盖到脖子处,后脑海拧着特殊的麻花辫。
有点日本服饰,又带点夜行者的装束。
长相不是十分的出众,但很清秀,年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。
不出众,是相对梁婉儿这类女人说的,而且西域中,奇服旷世、骨像应图的风姿俏丽女实在太多了。
而且大唐朝的开放之风并没过去,这个女人的穿着,是比较保守的。
腰间别着一把短唐刀。
颜开忙回头瞧,不禁眼前一亮。
“姑娘,是你?”
来者正是昨日归书大会和颜开站得很近,偶尔答言的那名女子。
她朝颜开点了一下头。
“你想救他,我可以帮你。”
颜开站起身。
“那有劳姑娘示下!”
“你们先把他抬到外面。”
那女子说着,回头望了一下断牙。
断牙似乎并不想听这个女人的摆布,但他知道一件事:这个疯僧,和小达摩是忘年交。
他先小心地把叶洪潇放到了椅子上坐好。
阳光照在醉葫芦伏满毒癞疮的身躯上,显得更加恶心。
“好臭!”
春翠捂着鼻子站到十步之外观看。
“他是不是已经中毒太深了?”
颜开问那女子。
女子摇头。
“他体内有一股十分活跃而不稳定的真气,昨天打斗时就是靠着那股真气和三大派掌门对抗的内功。再加上他本身会少林易筋经,毒素根本侵入不了五脏六腑,反而被那股奇怪的真气驱到了表皮。”
女子说着,从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刀。
她又从腰间抽出一块白布,用短刀在上面捅了两个洞,然后蒙在了自己头上。
“你、你要干嘛?”
颜开发愣地问道。
“你站开一些。”
刀沿着胳膊、手腕儿、肩膀和肋扇儿的皮肤纹理开始割。
扑扑——
偶尔有黑绿色粘稠的血浆喷出来。
不一会儿,女子头上的白布便被染得污垢不堪。
“准备包扎。”
春翠和几个伙计立刻取来纱布和金疮药。
“可以给他点水了,不过不要抬进客栈,就这样晒着。”
颜开端着水杯出来。
“姑娘,谢谢你,你真是个好人。”
女子擦了擦汗,摇摇头。
“敢问姑娘芳名?”
“你就叫我莹吧。”
颜开点点头。
“我叫…”
“你叫颜开。”
莹微微笑了笑,颜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。
“你是哪里人士?”
莹没有回答。
“你学过医道是吗?”
“只会一点点。”
“这些武林人士的情况你好像也很了解呵,还有各种武学,你都能叫上来,我就不行啦,刚入江湖,一切从零开始。”
“小时候师父经常给我讲。”
“哦,敢问家师何许人也?”
莹没说话。
颜开懂了,这女子不想说什么,就直接缄口不言。
他只好略带尴尬地挠挠头发,然后走去断牙那边。
莹却跟上了自己。
三个人一起看着那坐在椅子上青丝披散,似梦似亡的小达摩。
“他的胡子都和昨天一样长……”
颜开看着断牙说道。
“可又看不到尸斑,体温依旧……”
时间在流逝,可他却好像在这之外永远静止着。
“如果我没猜错,他应该是被古楼兰的巫术封住了。”
“啊?”
大伙儿惊奇地望着莹。
“古楼兰?”
颜开问道。
“离敦煌城西南一千多里处曾有一小国,名唤楼兰,传说此国在四百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,其祖先的相关巫术曾被后人传入西域诸佛国境内。”
断牙把那封信重新放进了叶洪潇的怀中。
“是单晴瑶做的。”